文友永傑的「以圖說事」甚受歡迎。令我頓有發想,嘗試搞一個「畫中有話」系列。將個人的一些塗鴉配以文字刊出,自知絕非名家大作,純屬野人獻曝而已。我的水彩畫「Baiter」,取景於紐西蘭北島懐托摩的瑪羅科帕河(Marokopa river)。 每年早春,便可見河岸上出現許多各式各樣的小亭、窩棚,與一條水上棧道相連,有穿着厚衣的人,面水或立或坐捕魚,却看不見任何釣魚桿。 這就是紐西蘭的「Baiter’s」: 捉銀魚的人。 他們在這種「站台」(Stand’s)上,使用長長的紗網捕撈銀魚(Whitebait)。 河面寬廣,潮平岸闊,銀色水波穿過平疇綠野靜靜流淌,一路迎來嫵媚春光,數不盡的各色花樹,漸漸隱去。越近河口,越顯樹少屋稀,彌渺曠遠。 在岸邊獨自耽上一整天「守河待魚」,是一種紐西蘭風情(Kiwiana),既取之於自然,又愛惜与保護自然。絕非純綷為錢,也旨在消遣。 一河兩岸,銀魚捕捉者跟酒與書為伴,靜聽輕風與樹梢低語,凝视天光雲影徘徊大地,一邊也真心期待有魚來自水中,成為自己或他人餐桌上的美味, 老於此道的Baiter’s自嘲這是「Silly」(無聊),其實這是一場等待的游戲,一場人和透明的小魚之間的游戲。 畫中穿紫紅絨褸的老婦佇立在站台上,全神貫注凝視著水中漁網,似乎正在猶疑是否動手起網。正從口袋里抽出的手,稍微抬起的右腳,都意味著她正準備行動。她的形態在整個靜謐安祥的畫面里營造了動感。 紅衣老婦与她身後傾斜的朱門小棚存在色彩呼應。紅屬性暖,綠屬性冷,局部的暖与大面積的冷形成一種對比。然後我再試圖用一道道灰色的陰影讓整張畫聯系起來,同時亮起來和活起來。 著重表現色彩在光影之中的微妙變化,是我在水彩畫中探索的重點。 此畫使用大量的綠色。 綠色被許多畫家大量使用,但人類制造的綠色偏酸性,与天然的綠色差異很大。取色混和過程中須多加思考酌量,否則很容易令畫面生硬。 我只使用英國的溫莎.牛頓水彩顏料。「溫莎.牛頓」品牌分「高特曼」和「專業」兩種。後者比前者昂貴得多。個人長期使用經驗証明使用「專業」級絕對是值得的。 溫莎.牛頓水彩顏料有多種綠色。 個人認為有三種足矣。 翠綠(Viridian) 一種帶藍的深綠,強烈耐光而透明; 溫莎綠(WinsorGreen) 也叫䣭青綠,是一種能夠產生多種效果的混合色。使用不同方法可產生透明和不透明的效果; 艷綠(Vivid Green),我只有在畫最亮的部份時才酌情慎用。它能帶來早春嫩綠的感覺。 僅用三種綠色的道理很簡單,舉凡漂亮的顏色都是畫家用自己的方法混合調和出來的。 水彩是諸畫種中比較難掌握的。 水彩有一種難以描摹的特質,技法复雜深奧,作畫工具「水、紙、筆、色」須合成一體方能得心應手。這四種工具宛若提琴上的四根弦,如何讓它們發出美妙動聽的樂韻,端賴你的手上功夫了。 任何水彩教科書或者「油管」上的作畫視頻,都沒有告訴你,從調色盒里取多少顏色,用筆蘸多少水。因為這是不可量度的,完全依靠個人長期「浸」在水彩之中的感覺。 除了多畫,方法還要對,才能找到這種感覺。 尋找水彩畫的「感覺」,導致有意畫水彩的人沉迷其中而無以自拔。引誘了很多人在她似是迷宮的神秘世界、高不可攀的門檻之外徘徊流連,不忍離去……. 這一愛好本身既是誘惑也是挑戰。 水彩在諸畫種中的地位并不顯赫,但她絕對是孤傲的。 一如林語堂所言:「人間繁華多笑语,惟我空餘两鬢風,品味孤獨的時候,你會站在塵世喧嚣外,多少熱鬧,都与你無關,世人皆醉我獨醒。」 畫這張水彩的時候,覺得自己有如畫中捕銀魚的人,正靜靜享受一個人的浮世清歡。 這就是我個人畫了這些年,迄今還未得其門而入,仍然喜歡畫水彩的原由吧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