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父之易與難

「以圖說事」 

紐西蘭父親節，在到來的週日（2024年9月1日）。借機談談眾人所說「父親之難」，與我「為父之易」。

旅美台灣作家王鼎鈞先生，曾在香港「明報月刋] 其專文寫道 : 《 父親難寫，是因為父親難做。這年代做人難，做父親更難….》

廿年前台灣一雜誌派員到訪，女攝影師拍下我家樂融。

王氏續指：《 就文學論文學，母親容易寫。寫她的愛，她的付出，茹苦含辛，恆久忍耐，就能感動天下讀者，母親的卑微和她的偉大成正比。但是你如果以同樣的素材和角度寫父親，效果就很難說了 。朱自清的 [背影] 是經典名篇。七十年來浪淘盡多少教材…..到底應該怎樣做父親才值得寫 ? 到底怎樣寫父親才可以成為典範 ? 恐怕是一個很難解决的問題…..》

在往返紐西蘭南北島的渡輪上，拍攝這父親慈靄地抱著熟睡的女兒

王先生所言，很易理解。但描寫甚而做父親，我不覺何難。蓋每個人看法不一，我以為只需有感而發，言詞真摯，本諸良知，盡心献力便可，毋須成為典範，那要他人認同 。

我本拍攝，別開生面的紐西蘭北島小鎮 Te Kuiti 奔羊節，但更吸引我聚焦的，卻是這對笑出愛意的父女。

 以我為例，家父寡言卻慈祥。記憶中，他從未疾言厲色地罵過家裡各人。他有自身性格局限，例如好賭抽烟和嗜杯中物；中年時已駕駛拖輪，為一船之首，卻未在事業上奮發再進。惟他六歲已喪爹娘，年幼即離鄕別井，從廣東花縣到香港謀生。僅小學畢業，能養活妻兒六口, 既做得一手好菜，也能做櫃築台, 待人熱誠。

南島Wanaka 湖畔公園，瑰麗秋色外，更動人的風景。

另外，他雖未能在學業工作上，為子女鋪平道路。但在香港社會普遍清貧的上世紀六、七十年代；能夠給我們一家温飽，已足令子女們心存感激，而二兄二姐與我雖非大富大貴，卻皆明辨是非，健康快樂。父親的倫理身教、功不可沒。為人子者，我慶幸於爸爸因肝癌住院期間，結束外遊返港。也欣慰於能與家人陪伴和目送他離世，才收拾心情，了無牽掛的，於1982年展開人生中最漫長的 [泛美公路旅程] 。

同在 Wanaka 湖濱，完美演繹 The Power of love。

父親的感染巨大無形，他沉默木訥，不但促成我們兄弟姐妹間也心領神會，不用多說；亦使我自小養成少說多聽的習慣。加諸後來的新聞採訪訓練，令我既可在沒需要時，樂於不發一言。也能在有所發揮之際，滔滔不絕 。至於到自己身為人父，也秉承家父遺風，多聽少說。太太常嘀咕我不與两子談政論事，多少有些抱怨我不似別人丈夫和父親般，喜閒話家常。而我總愛自辯，溝通可有許多方式，不一定只用言語。况且平日你對两兒己多所教誨，我不另作訓示。正好有迥旋空間。

爸，那山是否 Mt Cook ？姐，你不見爸正忙着教我垂釣嗎！

我培育二子，更多以行為身教，帶有濃厚的先父影子。而這種上承父親，下及我兒的鮮言身教，既有績可稽，我也從不懐疑箇中成效。至於我是怎樣一個父親 ? 好應由妻兒以至親朋來評價。

圖最右穿唐裝者，就是家父，而前排最左沒正對鏡頭的，是4歲的我。

隨文附上照片，除家父和小兒的，餘皆在紐西蘭外遊期間，為顯父愛刻意拍攝捕捉。

南島西北角小鎮Collingwood 外溪，一位父親把殘腿擱在石上，正為兩兒演示如何以石玩水上飄。

特別是這張照片，我覺得最有意義。照片中那位父親，雖少了一腿，卻告訴兩子和世人，他如常人般可走到崎嶇的河岸，也能如常的為兩兒演示如何用石塊玩水上飄。他實際示範的，是自己先不卑不亢，即使殘缺，亦毋視別人奇異眼光，這比只懂溺愛的父親，更顯偉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