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最後一夜,与蛙妻相約往parnell的巧克力精品店吃甜品,一於歡樂今宵。粵人嗜甜,余居廣州西關時「食糖水」亦成習慣,「杏花樓」和「南信」乃必到之處。「綠豆沙」、「姜撞奶」食完一碗又一碗,從來沒有過「夠了」的感覺。在「平安大戲院」睇完大戲「秦香蓮」,揣著包公以龍頭鍘怒斬負心漢陳世美的震撼,隨母親去「杏花樓」宵夜,那番情景想起來彷彿還是昨日的事。 在南太平洋當島民竟已四十五年載。 如今坐在維多利亞凸窗旁邊,座椅上的花紋鑄鐵讓我的手肘感到陣陣冰冷。鄰座金髮碧眼的洋婦,正努力設法控制懷里手揑巧克力的孩子,一邊竭力避免弄髒身上那件「天絲」做的名牌連衣裙。而另一桌那位妖嬈的印度西施,抵不了夜冷風寒,正大口啜飲熱巧克力,連連催促丈夫去車內取外套給她与孩子。 白雲珠水与英倫風情,完全是兩個時空的世界。一但置換,就很難复原。 店里很忙,這里的規矩是自找座位,自行選單爾後到柜台落單付款,連飲用水也是自助式。不過,店員的服務永遠都那末週到友好。 小店開了近三十年,一直走精緻品牌路線,他家的巧克力原料由比利時進口,品質上乘,始終沒有下降過。老板一心把東西做好,待巧克力如藝術品,還帶幾分尊重敬意。偷工減料、以次充好的伎倆他是不屑為之的。 他家生意好,并非九十年代克林頓總統來過幫襯,本地人并不在乎那個管不住下半身的美國人。所謂「名人效應」不能說一點也沒有,只是不大而已。回頭客多,是因為此店擺設典雅,甜品一流,品種花款繁多。 Parnell食肆林立,吃飽喝足的食客一般都不會在用膳的餐廳吃甜點,而是移步至此,讓美食之夜留下領受魔法巧克力的難忘記憶。 我每次看菜單,都有一種感覺:款款俱佳,樣樣想吃,不知該選哪一樣。為難之際唯有心里盤算出一個計劃,每次只品嘗一款。如是假以時日,當可食遍店中飲料美點。 是夜選了阿芙佳朵咖啡(Affogato)和華芙餅(Waffle)。 Affogato義大利原文是「淹沒」,冰淇淋被意大利濃縮咖啡(Espresso)「淹沒之意。是一種獨特的吃法。此店將兩樣分開上,由你自己動手用濃縮咖啡「淹沒」冰淇淋,黑色咖啡澆入白色雪糕,有作畫的感覺。 Espresso濃稠如黑色膠狀,無數滴咖啡油脂產生奶油絲滑的口感,伴隨芬芳的泡沬,格外香郁濃醇,入口即昇至上腭,之後才徐徐下降食道和胃。 熱咖啡和????淇淋結合,冰火相伴更進一階,這種兩重天美妙而复雜的感覺,須要閉上眼睛慢慢領略感受。 阿芙佳朵咖啡另有「窒息」之意。很少人能否認它是「美味到讓人窒息的食物」。 跟著上檯的「華芙」也是冷熱對比(好像意大利人很喜歡這種兩極化),華芙餅熱得發燙,上面有雙色????淇淋。兩者搭配得也甚好,這道甜點要用小勺以餅配冰淇淋一點一點享用,切忌大塊撕咬鯨呑。 港人把「華芙」叫作「格仔餅」。歐洲人日常都食,瑞典每年3月25日居然還有「世界華芙日」。雖然做法千奇百怪,但在一塊剛烤好的華芙上放點牛油或冰淇淋,最能食出原味。 有人講烤格仔餅的模具再深凹一些就烤出「雞蛋仔」蛋糕來了,中西兩種日常小食相似之中是否有淵源關係尚待稽考。但在歷史上兩種文化產生交接的地方,最先發生挪用借鑑的往往就是食物,沒有甚麼比一日三餐更令人無法拒絕的了。 巧克力精品店在parnell經營有年,做成精緻典雅的一個品牌。從室內擺飾、茶單、餐具、糕點飲料以及巧克力產品的質地与包裝,都有講究。 把最好的東西給客人,是一份誠意。 二十多年前類似精品店比比皆是,但近年買少見少。不是關門大吉,就是轉手易主。新店東或与原老板非一類人,甚至不同種族,文化背景、教育程度不一樣,經營風格因而改變。食髓知味者老馬識途再來,不單止柜台後面換了新面孔,室內陳設改了,食物味道也變了。總覺得不是原先那一種久經時代風塵而不變的可信,誠意也沒有了,讓人心里不踏實,也很失望。 唯望巧克力精品店圪立不倒,容我等再在美食中「淹沒」与「窒息」。 「纽轉乾坤」 |